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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by 二条周

这两年，

在国内的各种媒体语境里

听得多是“颠覆”二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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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只是从互联网领域开始，迅速像传染病一样向各个领域蔓延，手机要颠覆、电视要颠覆、卖车要颠覆……连叫个外卖也要颠覆，整个感觉是过去那十几年是万恶的“旧社会”，不被打破，国人活不下去了。

而这一年来，被“颠覆”多的是汽车行业。几乎每隔一俩月，会有人跳上演讲台，在硕大的PPT前面，尝试用口活儿颠覆一百多年的造车行业一次。虽然至今也没见到啥靠谱玩意儿上路跑，但毕竟讨的是国内资本们的欢心，谁让这是风口呢？

上两周，有机会去丰田日本总部工厂参观，是冲着今年刚上市的氢燃料电池车MIRAI（日文“未来”的意思）去的。在我看来，这辆无论从驱动结构还是动力来源，都完全超出现阶段普通人认知的汽车（电动车？），才配得上所谓“颠覆”形容。可有趣的是，在工厂和这辆车相关的工程师们交流时，人家一句日文没提“颠覆”，反而认为自己所做的只是对汽车做了一点点“改善”而已。

>>>全世界首台量产氢燃料电池车MIRA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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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改善”，这个在日文汉字里无论写法和读音，都和中文无比接近的词，我看到出现在丰田工厂几乎每个车间和会议室里。

可能是因为丰田汽车如今的规模地位早不必讨好短视的资本，也可能是因为日本企业天生对资源的节约，更可能是因为丰田创始人丰田佐吉身为发明家的初衷，在丰田体系里，传承显然比颠覆更有市场。这次丰田工厂的探访，无论是从MIRAI的设计、结构和生产，都能清晰的看到它真的是被“改善”出来的。

先说说它诞生的工厂吧，这么一辆名字叫作“未来”的汽车，它要是诞生在中国，主机厂一定会为它至少单独打造一个全新车间吧，塞满各种复杂的机器人、机械臂和液晶屏，才配的的上它高科技的逼格身份。

可位于丰田市的元町工厂却不是这么想的。首先，这不是一个高科技的新工厂，而是丰田早的几家工厂之一，几十年历史了；其次，MIRAI诞生的总装车间只是一个厂内普通车间，仅仅在车间门口，立了个匠气十足“LFA工房”的小木牌子，低调的向圈里人人秀着这里的光荣历史；当然，令人吃惊的一点是，这辆高科技的汽车，却是由工人几乎纯手工操作装配而成，一个人要负责这辆车大部分的装配工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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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我们以往参观汽车工厂所关注的自动化率、机器人数量、高速的生产节拍……在这里都突然无从谈起。。

“现在这条生产线是我们基于TPS（丰田生产方式）的传统方式改善完成的，我们希望丰田在生产上的经验能在MIRAI上继续传递。”带领我们参观的车间担当这样回应我们的惊讶。

丰田虽然没有给MIRAI新搭一个车间，却给了它一个“LFA工房”，这大概类似于咱们国内的“红旗班、先锋连”这样的优秀班组，丰田体系令人的骄傲的车型——雷克萨斯LFA在这里诞生，这也是这个车间名字的由来。

丰田选择在元町工厂的传统车间里进行新车试生产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目前尚不高的销量，而是为了打造一批符合MIRAI装配要求的工人。据说，现在这些一颗螺丝一个垫片组装MIRAI的工人，在完成了对生产工艺的学习和改善后，将被送往其他工厂，去指导未来MIRAI可能的规模化量产。他们也将用自己的“LFA工房”积累的经验，告诉自己的学徒工人，车上的每一颗螺丝对他们装配的汽车究竟起了什么作用。

在丰田的生产理念里，再高科技的产品，也无法颠覆“人”的重要性，所以丰田的“自働化”是带有人字旁。这其实是全世界很多人都理解，但是学不会的TPS丰田生产方式。

接下来聊聊MIRAI的设计研发吧，这是一辆听起来和现在大部分的电动车、插电车、混动车完全不同的高科技汽车。它的神奇之处之前速度周刊也说了很多，总结一句话，充氢三分钟，靠电动机能跑400多公里，排放零污染，548甚至都喝过排放出的水。这样一辆车，如果放在美国或者中国的营销团队嘴里，那一定是“全新架构”、“重新定义汽车”之类的各种夸张（说实话，这些词套在MIRAI上其实并不夸张）。

>>>MIRAI的排放出的全是净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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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丰田MIRAI的总工程师田中义和却特别诚实的告诉我们：

“MIRAI和混动动力车的逆变器、驱动电机、蓄电池等核心部件都是通用的，混合动力的很多经验被应用到了FCV上。”

MIRAI的总工程师田中义和

按照丰田的理解，氢燃料电池架构应该是对现有电动车、混动车的改善而非颠覆，因此在架构设计上，处处都可以看到这些原有成熟架构的影子。

在上图的简单对比你会看到，MIRAI只是在氢燃料电池反应堆、储氢罐、电动机等部件上，和原有的THS系统有所差异，其他都可以延续原有架构，然而是这样的“几处改善”，却让MIRAI在实际效果上，颠覆了现在所有的汽车、混动车和插电车。

可是，丰田依然不愿承认这是个颠覆性的发明，甚至在实际的驾驶调校中，他们也努力让MIRAI更像一辆改善优化后的混合动力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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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也许已经习惯了近一段时间电动车厂商动辄2秒、3秒的狂暴加速度，总认为电动车应该拥有着完全不同的驾驶体验，可MIRAI却选择当一辆安静的城市轿车。车内相当简单传统的内饰风格，相当接近一代普锐斯。踩下油门，除了起步阶段会有更快的提速响应，其他的转向加速都和混动车并无太大差异，甚至在加氢站的加氢体验，也并不新奇。只有当它停车时，车轮下偶尔会泛出的一滩清水，才能证明它属于“未来”。

这种看似低调、假装自己是普通车的设计风格，其实也是丰田“改善”理念的延续，他们从设计之初，不想让用户激进的改变自己的驾驶习惯，因此所有和用户有关的设计原点，都基于现在的传统汽车。

这是一种和美国IT行业的苹果、特斯拉截然不同的造物哲学，我无法评价孰高孰低，因为大家都造出了了不起的商品，但对于更多普通人来说，也许丰田的“改善”哲学，会在更容易让人接受。

　　其实，我们如果回顾一下这一百年的科技史，你会发现真正可以称得上颠覆的发明和发现，大部分都在一百多年前完成了：内燃机、电、无线电波、汽车、火车、飞机……而随后这一百多年至今，看似突飞猛进、日新月异，但其实只是人类对它们的不断改善而已。

　　既然如此，我们又何必轻言或者轻信“颠覆”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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